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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洋淀……”
冬天的白洋淀是灰色的,它那最著名的芦苇杆已经完全枯萎光了,只剩下好像残山剩水一样的风景这倒是颇贴合此时大明江山的情况。
迷蒙的晨雾使初升的太阳变得胭脂般的红,它在那些挂了一层雾淞的树木间冉冉而升,而后,变成苍白而明亮的一轮银盘,悬在联军士兵的头顶上。
太阳是这样的高耸,它的光热就很难让联军士兵感到温暖,所有人只觉得不仅气氛肃杀,而且身体确实冰凉。
白山黑水里长大的满洲人,本来应该对于燕赵大地的寒冷不屑一顾。可是从明军队伍中蔓延开来的悲观、恐慌,却影响了满洲人的情绪,使得他们心中也不尽然升起慌张的感觉来。
大军向前继续前进着,阿巴泰身边的护军骑马飞冲向前。他耳中听到啪嚓啪嚓的声响,好像是冰层断裂的轰鸣。
士兵们从冰面上踏过,在冰面上行走着,啪嚓啪嚓的断裂声响就会从每个人的脚下滚过,比夏季的雷声更令人恐慌。
“那是什么?”
有人突然发现冰面上堆积着许多高达三四尺的冰块,它们交错横亘在冰面上,像一道道矮墙,阻隔着冰上之路,乍看之下,就好像是闯军在白沟河对岸设立的野战工事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大受惊吓的士卒们才慢慢回过味来,这其实是白洋淀上自然凝结起来的冰块。大约是降雪的缘故,一部分化开的雪水,在冰面上又重新凝结成了道道低矮的冰墙。
这本来只是冬天的白洋淀里十分常见的一幕景象,可是明清联军的士卒们,早已经被恐慌、仓惶的气氛所笼罩,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看到什么奇特一些的景象,都会立即对他们的情绪、对他们的士气,造成巨大的波动。
阿巴泰虽然政治嗅觉异常的迟钝,屡屡犯错,可他作为大清国的一员宿将,理应看出明清联军此时高度不稳的军心状态。
如果换一个处境,阿巴泰一定会立即停止行军,因为处在这样状态里的一支军队,是绝没有任何能力与敌人进行殊死一战的。
可是现在阿巴泰的情势,还有他的处境,都不允许他再后退一步了。不管军队的状态是如何的,阿巴泰都只能强迫自己相信满洲人的无敌骁勇他只能这样相信,清军战无不胜的神话,绝不会破灭在自己的手中。
哪怕砀山之败的消息,早为清人所共知。
“贝勒,要不要稍微休整一下?咱们的人马还好说,明国人的兵马,真是越走越乱,而且沿途掉队的士兵……沿途掉队的士兵,未免也太多了吧?”
阿巴泰踌躇了一会儿后,咬着嘴巴道:“嗯……好!稍微休整一下,我们已经抢在闯军之前先到白洋淀了。闯贼受我的调动,仓促离开十分有利的防御阵地。我们现在只要养精蓄锐,一会儿定可以大破流贼。”
护军们随即纷纷下达军令,让清军士兵们停下脚步,在白洋淀附近稍作休整。接着又有人把这条命令送到明军的队列中,紧跟在阿巴泰身后的高第、李辅明二将,也随即下令休整。
督师大学士李建泰稍微喘了一口气,阿巴泰这时候下令全军休整,使李建泰感到这位东虏将领,的确是一位从容不迫、值得信赖的宿将。
但明军士卒人数远远多于清军,所以消息传递的速度要稍微慢一些。后队的人在消息传到以前,只是发现前队的人马好像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们本来就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里,这种突发变化,更使得士兵们感到莫名的恐慌。
“什、什么……什么情况?怎么东师突然停下来了?”
连素来精明狡诈的刘泽清都大吃一惊,他打着马在原地转了两圈,心中惊惶,闹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事情:
“到底怎么回事?先头部队已经和闯贼接战了吗?是已经打起来了吗?”
刘泽清弄不清楚情况的变化,底下的士兵们就更加搞不清楚了。只是有人听到了刘泽清问的那句前方是否已经接战的话,不知道他是怎么听错了,居然跟着就大喊出来说:
“头队已和闯贼接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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