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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话。他身上裹着厚重的绒被,绒被下还穿着一层熊皮制成的袍子,可手脚依旧冰冷如雪,两手时不时地握在一起搓动。
“真定的流贼动了吗?”
“真定之贼,已驰出数股,总计约有二万之数。现在涅槃口败佟图赖、屯齐,昨日冲破长尾,冲进了深州城里。”
皇太极又一次默然无语地点了点头,他闭上双眼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口气,只把绒被裹紧,没有再多说什么如何处置屯齐等人的话语,反而说道:
“佟图赖是否已经败死军中?”
济尔哈朗小心回答道:“战场纷乱,臣不敢肆意猜测。只是涅槃口一败以后,屯齐、唐通皆溃回大营,只有佟图赖迟迟未归……恐怕……”
“唉……李国翰,阿山,何洛会,佟图赖……国家兴兵至今,已为流贼击杀了四名固山额真。”
皇太极接着又摇了摇手,对侍立在一旁的范文程说道:“学士,佟图赖为国捐躯,需要嘉赏。屯齐和唐通虽然军前败北,但流贼既狡且强,虽有挫败,却不能与败于明兵之手同日而语。对屯齐、唐通二人不必降爵,依罪罚银即可。”
皇太极接着就把自己的上半身全部支撑起来,他苍白的脸色这时候好像稍稍恢复了一点红晕。济尔哈朗不禁想到,难道是涅槃口战败的坏消息刺激到了天聪汗?
这时候皇太极说话的节奏和语速反而稳定了许多,他和洪承畴窃窃私语了一阵以后,又对着济尔哈朗说道:
“济尔哈朗……真定流贼已尽数驰入深州城内了吗?”
“真定流贼约有四五万之数,估计其半数兵力已经进入深州城里协防。深州守军备有大量火炮,我军屡次进攻伤亡颇重,现在流贼又获得援军,恐怕攻城将更为困难。
陛下……陛下此前为何迟迟不将大军悉数投入,现在还要不要再增兵攻城?”
济尔哈朗的问话略带有一点质疑皇太极的意思,范文程便马上皱起眉头,轻声说:“郑亲王……是陛下在问话。”
“是……陛下请说。”
“范学士不必如此……咳……”
皇太极咳了一声后,边上的包衣立即递上温热的毛巾,天聪汗用毛巾擦了擦嘴,看到上面殷红的血迹后,不免苦笑,转头又对济尔哈朗说:
“是天不欲朕一海内?是天不欲朕再现忽必烈的伟业吗?济尔哈朗,深州就交给你了……我留汉军在此,你为人慎重,最能统合诸军,这些汉兵皆交付与你,必要围定深州,不使此股凶狡流贼逃脱。
阿济格和多铎都要跟我走,无论真定方面是胜是负,济尔哈朗你在深州只要持重而行,事后地位一定更加巩固……代善还在北京,以后的事情不必多说……豪格……唉,豪格啊!”
皇太极说话间,眼神却渐渐变得缥缈了起来,他好像看到了远方数不尽的山河,太行山、黄河、淮河、秦岭、长江、五岭……满布于华夏大地的无数山川,他本应亲自率领铁骑,踏平这一切,直到抵达世界另一端的海洋为止。
但是如今好像一切都将终止。
“朕的宏愿,怎么能错手于他人?再给我一年……不、几个月就好。”
皇太极靠在熊皮椅背上面,他面色苍白,让济尔哈朗又想起了那白山黑水中的光景。这个满洲人真正的建国之父,一位远超于努尔哈赤的伟人,天聪汗和崇德皇帝,怎么会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
“是天不欲朕一海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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