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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伯庸拱了拱手:"老李,这几十年和你相依为命,多亏了你的照顾,没有你,我早就成了一把白骨,事到如今,连累你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李文顺笑了起来,眼睛里溢出泪水,摆了摆手,沙哑着嗓子说道:"抱什么歉?能活到现在,应该知足了,这三十年都是捡来的。"
他们这一对话,旁边的众人才明白,为什么要装聋作哑,实在是胡伯庸的嗓音太过尖利高亢,让人一听就像个女人似的,加上他只有几根粘上的胡子,让有心人会立刻发现他是太监,而李文顺嗓子有点沙哑,倒是不容易听得出是太监。
"这个客栈上一任掌柜的是个糊涂虫,可惜这一任不是,这全都怪咱家,晚上偷偷和老李说话,被他听到,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堂堂的掌柜,竟然半夜去听伙计的墙根,后来才明白,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当然怀疑每一个身边的人,这一点倒与我二人相仿,心虚胆怯呗。掌柜孙富没有去报官,就像一把刀悬在我们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前几天掌柜的要求我们帮他杀两个人,以后都互相拿着把柄,相安无事过日子,杀人?可惜咱家连鸡都没杀过,怎么杀?我们也想过逃走,可是年龄大了,又能逃到哪去?索性杀就杀吧,反正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孙富倒也不隐瞒,把抢劫杀人的事全告诉了我们,他要杀的人就是昔日的同伙好兄弟卢宾,王武,孙富也不想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啦,况且还有一大笔银子让他享用,卢宾他二人活着,还要分他的钱,如果二人以后犯了案子,难保不会交待出他来,图财也好,灭口也罢,这就是取死之道。咱家当年出宫之时,身上携带着牵机药,本来就为了防身。孙富和我二人订了计划,用毒药毒死二人,然后毁尸灭迹,这两个人都是孤家寡人,死了也没人追究,可卢宾王武住店以后,也在提防着孙富,吃喝都要和我们一起,防范甚严,没有机会下手,孙富就想出个主意,将毒药下在卢宾的书页上和王武随身携带的刀上,本来就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客栈把他二人料理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卢宾果然中毒身亡,可同时孙富也被人杀了,这下闹大了,再也遮挡不住了,咱只求老天保佑,来验尸的杵作千万不要认识是牵机这种毒药,而且心存几分侥幸,希望官府查案,将杀人的勾当全推给杀孙富之人,没有想到,一堆糊涂虫里还有个聪明人,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所有的事情挖了出来,天意!天意呀…"
李老刀嘿嘿一笑,苦涩之中带着几分轻松,接着胡伯庸的话说道:"小百户,就说到这吧,再多说就不该是你知道的了!做了这么多年的普通人,心善了很多,总算临了害了的两个人也不是好鸟儿,咱家李文顺虽然对不起祖宗,但是对得起皇爷,也对得起良心。"
"说的不赖,小文顺,打小就看你是个有担待的孩子,比伯庸硬气。"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随着声音,颤巍巍的走进来一个老人,银白色的头发,两道寿眉雪白,脸上光泽如玉,肌肤像透明一般。头上带着忠静冠,身上穿着大红色的麒麟服,背着手,清瘦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一股威压扑面而来。每个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不敢对视。
天衣神情凝重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但是骨子里的倔强让他挺直了腰板,双眼如刀般迎向老人的眼睛。
老人"噫"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天衣,脸上露出了略带惊喜的表情。
李文顺和胡伯庸惊呆了,泪水涌了出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跪伏在地上,不住地低声叫着:"是宗!是宗…宗还活着…"
老人也不看他们,落在天衣身上的目光宛如看到了宝贝。
"别吵,一会儿再说你们的事,多大的人了?哭得连鼻涕都出来了…"
老人不耐烦地轻轻踢了李文顺一脚,说也奇怪,那谁也不服的李文顺竟然像小孩见了爹娘一样,开心地拉着胡伯庸跪到了一旁。
老人继续打量天衣,看得天衣直发毛。
"老头,你这种眼光看我就过份了吧?你谁呀?"
老人笑眯眯的说道:"你是卫境的儿子吧?叫个什么卫天衣?好根骨,好根骨,咱家问你,刚刚咱家走进来,走了几步?"
天衣冷静了下来,这老人一进来他就发现,自己在这个老人面前,就像汪洋中的一叶扁舟,连站都站不稳,勉强说一句话,一股气息卷回来差点把他噎着,这让天衣吓得魂都快飞了,只觉得这老人一根指头都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天衣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阖上眼睛,老人从出现在眼前到现在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他缓缓说道:"你从门口走进来,一共用了七步,你走路用的是前脚掌,后跟不落地,你左脚落地比右脚重,说明你左脚短了一厘米,最奇怪的是你的呼吸极长,到这刻为止,你只呼吸了三次。"
老人无声的笑了,所有人顿时感觉身体一轻,呼吸都通畅了,老人喃喃低语道:"天纵之才,良质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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