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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暴雨天气,山道难行,左军未必会在这种天气里出兵来竹溪县城。”李双喜率先说道,他想的倒是不深,只是觉得左良玉一直以来对追剿闯营都不上心,未必会下那么大心力,在暴雨天离开驻地作战。
李过则反驳道:“我们不能事事求宽,万一左良玉下了狠心,已然发兵,咱们毫无准备,岂不是死路一条了。”
李来亨心中默默点头,闯营是流寇造反,比起官军,力量实在是弱了太多。唯有万事小心,才能生存下去。
刘宗敏也赞同李过的意见,他说道:“左兔儿爷说不定也猜测,暴雨天我们不会离开竹溪县城,便派大兵雨天奋短兵,来杀我们一个猝不及防。”
“咱们要运送那么多粮秣,又要应付左兵的话,就很困难了。”李双喜面露难色说道。
“我看还是要分兵而行,”刘宗敏此时也皱紧了眉头,那一副严肃深沉的表情,像极了李过,他又说道,“兵分两队,前队运送粮秣先行返回老营,后队且战且走,牵制官兵。”
李过顿首称是,说道:“我的意思也是这样,必须留下一支后队……只是这后队,要独力应对左兵,形势便很凶险了。”
李来亨隐约感觉到义父李过看了自己一眼,心中马上不安了起来,自己是刚加入闯营的小卒,不会这就要被当做诱饵,留下来给主力转移断后了吧?
李来亨的这番小心思,倒是符合他后世中厚黑学的理论。不过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闯营若依照厚黑学那种理论来发展,到了困居山林中的这等境地时,早就该瓦解了——闯营之中,另有一套不同的行事逻辑。
果然,刘宗敏和李双喜即使是同时说道:“那就由我留作后队!”
李过一脸不快,对着李双喜说道:“后队要且战且走,需得胆大心细的人方可,双喜你平常办事总有疏漏,还是去前队为好。”
听到李过的这番批评,李双喜不为自己不用留下断后而喜,反而是一脸哭丧,感觉深受打击。
“捷轩大哥,前队也有可能遭遇别股官兵,需要有一个精明强干的人物带队。”李过又对着刘宗敏说道,“双喜骁勇,但办事不周全,白旺机敏,但威望不足,我看还是需要捷轩大哥你亲自带领前队。”
“呸!”刘宗敏轻唾一口,对李过的安排甚为不满,他说道,“怎么?那后队是只能交给一只虎你来干了吗?我看不行。”
李来亨印象之中的刘宗敏,始终是一个十分刻板的形象,哪怕如今他亲眼见到了刘宗敏,也还是没有将刘宗敏从那个刻板形象中脱离出来。后世刘宗敏的刻板形象,似乎就是一个低配版的李逵一流角色,连张飞都算不上,他留在历史上的事迹,除了勇猛外,似乎便只有侵害陈圆圆、拷掠明朝官员等一类负面事迹了。
可此时的刘宗敏,却展现出了和李来亨印象中不同的另一面来。
他十分仔细的分析着闯营各队各将的优势和劣势,同意了李过说的,白旺、李双喜都不适合领导后队的意见。但刘宗敏接着又进一步分析道:“前队、后队,实则都是且战且走,前队不能寄希望于不遇到任何官兵,后队也不能一头撞破南墙、全军覆没。但前队重在走,后队重在战,所以我看,前队需要一只虎这样胆大心细的人带着,后队则更需要我这样的战将带队。”
刘宗敏又强调道:“补之,你认为军阵厮杀、斩将夺旗,你比我更厉害吗?”
他不再称李过的诨号一只虎,而是称呼李过的字号补之,显然是严肃了许多。
李过默然无语,他知道刘宗敏的意见更加在理,也只能默认了刘宗敏的安排。竹溪县城中的闯营,就此分为了前后两队,李过、白旺、李双喜、李来亨皆在前队,运送粮秣先行返回老营,而刘宗敏则单独留下,率领他精心挑选出来的百名锐卒,进行断后作战。
闯营诸将的这番争论,让李来亨心中的一些刻板印象渐渐崩塌了。他自认为对于明末的农民军,没有太多偏见,但也并没有抱持多高的评价。
实际上在李来亨后世,多数的观点都认为明末是一个比烂的时代,而农民军似乎连在这场比烂的竞赛中,都最后输掉了。
可眼前的景象,正告诉李来亨,明末的世道不仅仅是比烂。
明末有的不只是贪墨无能的官员、跋扈不法的武将、闻风而逃的军队和暮气深沉的天下,它还有一些真正的英雄气。
这些英雄气,或深藏于秦陇边关的黄土中,或深藏于万里波涛的海洋中,或深藏于郁郁葱葱的丛林中。
边马南来动北风,屡陈长策矢孤忠。
群豺横暴嘉谋遏,仪凤高飞事业空。
愁恨暗消榕树绿,寸心漫拟荔枝红。
欲知千载英雄气,尽在风雷一夜中。
北风将至,闯营已然分列两队,李来亨也跟随着前队将士的步伐,走出了竹溪县城的城门,踏出了自己通向那条荆棘道路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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