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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收复夷陵州城的官军共有将近三千人,但这之中有两千多人,是属于偏沅巡抚陈睿谟管辖的沅兵。陈睿谟和方以仁的伯父湖广巡抚方孔炤政见不一,关系不和,两人围绕着鄂西剿寇的问题,互相指责攻击,全无一点互信可言。
此前,方以仁奉他伯父的方略,找了许多借口,像什么同沅将闵一麒索要车马费啊、要求沅兵帮楚抚抚标修建营房啊——总之是费尽心机,拖住了沅兵进军的步伐,以免得他们同楚军争夺战功。
可惜好景不长,楚军冒进中伏,被围在羊角山,危在旦夕。方以仁只好又换了一副面孔,求姥姥告奶奶的,又给闵一麒增银八千两、给尹先民赠银五千两,才说服了这两位对楚抚气愤至极的将领出兵救援。
正当他们北上到南津口一带的时候,又恰好突逢义军攻陷夷陵州城。夷陵是楚军屯放军资的重要补给点,夷陵失陷意味着楚军的补给线被彻底切断。甚至连已经前往羊角山解围的援军,也有可能因为夷陵的失陷,而在中途闻讯惊溃。
方以仁知道事情的紧急性,这才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他在桐城和南京一带游学时,曾和堂弟方以智一起从西洋传教士那里学到许多比较新锐的数学知识。方以仁平常就留心军事,他在和西洋传教士学习的过程里,也特别重视学习军事领域的技术。
在他的亲自校正之下,抚标炮兵发挥出了惊人的命中率,几乎彻底摧毁了夷陵州城的城防。可在这个关键时刻,闵一麒却下令退兵!
方以仁气的将桌上的宵夜全部掀翻在地,他在营房前来回走了好几圈,实在想不出办法。
坐在饭桌另一头等待的川军将领谭诣,这时候小心翼翼问道:“乐山先生,计将安出?”
谭诣是南津口的守将——这次五省会剿,杨嗣昌也勒令四川方面出兵参战。但川抚阴奉阳违,不知道从哪些犄角旮旯里面,居然硬是找出了四五千卫所兵,将之打发来鄂西参战。
谭诣和他的两个哥哥谭文、谭弘,都是因崇祯十二年击败张献忠的三尖寨之战而崭露头角。谭文此时率领一些川竿兵驻守北面的南漳,谭诣就倒霉得多了,只能率领四百聊胜于无的卫所兵,守卫南津口。
夷陵失陷,对于沅兵来说无所谓。但对于谭诣来说,他作为夷陵州的守将之一,不收复夷陵,必然会被朝廷治罪。因此谭诣也只好抱紧方以仁的大腿,跟他抱团取暖。
虽然四川卫所兵战斗力堪忧,但好歹也有四百人头。加上方以仁麾下的三百抚标和大炮,他们两人总算在闵一麒面前,还是有一点发言权的。
方以仁恨恨答道:“这班贼配军!这些个老卒,竟敢辱我至此。等平定流寇后,我一定要让伯父好好参上一本。”
“呵呵,乐山先生不要气恼。”谭诣讪笑两声,他感觉方以仁这句“贼配军”、“老卒”都把自己连带着骂进去了。
“城墙已被大炮轰开,闵一麒不抓住战机突入城内,反而玩寇自重。”方以仁坐回椅子上,咬牙切齿骂道,“我要参他玩寇失计、养寇自重,狠狠治他一回!”
“先生息怒,稍安勿躁。夷陵州城内屯有大量军资,而且城中富户不少。依我来看,沅兵对此不会不感兴趣。”
“哦?”方以仁饶有兴趣地看了谭诣两眼,他知道谭家三兄弟原本都跟着左良玉打过仗,沾染了一些左军杀良冒功的坏毛病,“谭将军的意思是……让我许诺沅兵,破城后并不封刀,允其纵兵大掠?”
谭诣笑了笑,说道:“乐山先生,我刚刚看到城中不少居民,帮着贼人搬运檑木。这等劣民无赖,本就该杀。若允许沅兵入城搜杀通贼无赖,闵一麒一定会大为意动的。”
方以仁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又走了两圈。他虽然只有秀才的功名,但毕竟是一名士人,还有一点道德底线。若非毫无办法,他绝不愿意采用这样狠毒的计策。
“乐山先生,还请快快定下主意吧。我们晚一步收复夷陵,羊角山的杨罗二总兵,就多一分全军覆没的危险啊!”
“嘿、没办法了!”方以仁咬咬牙,终于定下决心,“只能如此了,谭将军,我们一起去沅兵大帐,催促闵一麒和尹先民尽快出兵吧!”
他心情烦闷,挥挥手让家仆去取貂裘大衣,披挂在身上——方以仁和他伯父方孔炤一样,长于戎务,并不像一般官员那样,带着大批家人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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